Hoffender

Nowheret Obefound出版社人事部主任。

【全职/喻黄】Wenn du Aufwachst(梦醒时分)·上

  黑漆漆的夜里,云层遮蔽天空,不用隔着多远,一切都模糊进了寂静的黑暗中。

  少年趴在船头,双手塔桥垫在下巴下,呆呆看着漆黑的水。船头支起的油脂灯晃晃悠悠,昏黄的光照亮了不及一米的前方。水下依然是看不清的,只在水面上闪烁着一层薄薄的晕色,船行进间荡开了水,晕色也随之扭曲,就好像正前进在熟睡的巨兽华亮的皮毛之上,水下是有呼吸的生物正在起起伏伏。

  少年的视线凝固在照亮的水面上,仿佛被蛊惑一般伸手,探出身子想要去触碰水面。他身后突然传来船桨磕击的声音,轻轻的两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那少年惊醒似的颤抖了下,手缩了回来。

  “天凉了,晚上水寒气重,请小心些。”

  少年回头看向身后黑暗里的人。少年的眼睛很亮,哪怕灯光昏暗得紧,却依旧在他的眸子里映出了点点星光般闪烁的东西。

  他看不清船尾站立撑船桨的那人是什么模样,只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抬起一只手——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年的视线——向下压了压斗笠的边缘。刚刚传出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于是他眨眨眼睛,反身抱膝坐了下来,专心致志朝着男人的方向。

  “原来你会说话的啊,我还以为你不能说话呢,比如嗓子不太好之类的。”少年的声线就如同他的眼睛一般明亮,语速很快却咬字清晰,透着一股少年的活力,“为什么先前那么久都不说话?和我聊聊天吧,明明有个人在我身边却说不了话,这么安静太难受了。说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条船上,好像是突然一下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之前我是在干什么来着,我想了想,但完全记不得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谁把我带来这儿的?”

  划船的男人没有答话,少年无聊地敲敲船板,再次扭头看向水面。然而无论是光线里还是外,都没有任何可以注意的东西,他很快又失去了兴趣。

  他今晚从有了意识开始,就呆在这条悄无声息前进的船上,他完全无法辨认这是在什么地方,甚至木船都显得特别陈旧,而他也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个人。少年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话,就一直默默趴在船头看着船外的水流。

  然而就在他伸手出去,即将碰到水面的时候,身后的人第一次开口了。至少证明了这是个正常的人,还是可以交谈的,少年便稍稍放松了些,开始尝试和他说话。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或者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总觉得已经在船上呆了很久,虽然并没有觉得冷或者别的什么……这里真的好安静啊,就好像感觉时间暂停了一样。”

  他尝试着不同的话题,希望能得到那男人的第二句话。就和这个年龄段很多的男孩一样,他好动,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在窄窄的小船上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话。他的话题也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可惜男人仍然没有给出反应。

  他的问题已经快要变成自言自语的时候,男人再一次出声了。男人的声线普通但是温和,少年不记得他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给他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让他无意识间表现得稍显亲近起来。

  “我的任务只是送你过河,其他的我也没办法回答。可能还是要抓紧些,不然就赶不上集会了。”

  少年挠挠头,困惑地问:

  “集会?”

  “是啊,集会。你看,这就是了。”

  

  少年赶紧爬起来,扶着船头张望。远处模模糊糊出现了亮光,渐渐连成一条细线,在漆黑中仿佛火焰一般照亮了天空。船接近着,灯火掩盖的建筑也清晰起来,沿着岸边散开,也不知道是有多大。

  他眯起眼睛看着,这里的建筑物显得非常古老,就好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皆是至多两三层的木质建筑,完全没有钢筋水泥的冰冷,虽然古旧,但灯火辉煌,屋里不说,街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人声鼎沸。人的衣服也都是奇奇怪怪,说是古代的服装,倒也不尽相似,有铠甲,有长袍,却也有颇为现代的衣裙服饰。

  看着就非常热闹的集市渐渐靠近了,少年不安起来,他没有再喋喋不休,反而是安静地思考着。在没有看到集市以前,他觉得这水上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可自从他看见了灯光,却仿佛这船行进得飞快。很快,他就感觉船轻轻一震,停住了。

  船就停在岸旁,岸上延伸出来一圈木质的码头平台,刚好豁口和小船的形状对接上。这样的豁口还有很多个,停在此处的船却只有他们这一条。岸上的人最多也就到达靠近岸边的地方十几米处,便又折返回去,好像对这里的码头视而不见。

  “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需要我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又怎么回家?”少年连珠炮一般发问,“你呢,会在这里等我吗?”

  岸上的光线十分明亮,他看清了站在船尾的男人。男人顶着斗笠又披着黑袍,摆明了是想要掩饰身份。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少年的哪一个问题。

  少年又望了望岸上的灯火,咬咬牙,起身,踩上了带着湿气的木板桥。

  男人船桨一点,船灵巧地转了半个圈,缓缓离开了河岸。少年望着他,然后微微笑了笑。“这是个梦,对吗?”不等男人回话,他就挥挥手,转身走上了咯吱作响的楼梯。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载我过河……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他没有回头,一步一跳地跑上了岸,楼梯上去没几步就变成了青石铺就的石路,石路很宽且整洁,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就能看见第一家摆摊的店铺了。

  撑船的男人一直目送少年的背景被人流吞没。他抬手揭下了斗笠,随手扔在了船上,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他向前打了个响指,挂在船头的昏暗小灯应声熄灭。他有些疲倦地点点太阳穴,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担忧。

  “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这真是……”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话语并不像这建筑这船一样的充满古旧气息,反而是更贴近现实生活,“压力山大啊……”

  他最后一次点上了码头边缘,船缓缓后退着,然后就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辉煌灯光照射下的河面还有着阵阵波纹。

  

  少年走进了人群。这里当真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既有传统的亚洲人,也不缺高鼻深目的外国面孔,只是所有人都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没有人对突然出现的少年表示惊奇。

  少年走走停停,在每一家店面门口张望。建筑物是典型的中国古代风格,可是却是崭新的,没有丝毫刻意模仿陈旧的气息。店里卖的东西也大多是古代玩意,有的是吃食,有的是首饰,还有各种各样叫卖的奇怪东西。建筑物里面同样人影憧憧,有不少的饭店和旅馆,敞开的大门间能看见屋里把酒言欢的客人。

  他自觉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格格不入,可是身遭的所有人都未曾向他投去哪怕一个诧异的眼神——不,不止是这样——他们表现得就像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他凑在一个很热闹的玉像摊前,随手拿起一个把玩。摊主满脸热情的笑容向客人推销着,一圈又一圈,唯独跳过了少年的方向。他原本还疑心是摊主认为他拿不出足够的钱而没想着理他,可是当他大声喊着摊主的时候,不仅仅是摊主,连挑拣的客人都没有一个回头看他。

  就好像压根没有少年这个人一样,可他触碰得到物品,触碰得到人,所有的感官都显得无比真实。

  若是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说不定会感到恐惧或者是惊慌失措,紧接着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街上狂奔起来想要找到出口。可是少年没有。他显得无比镇定,在确认了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以后,反而大大方方地在街上逛了起来。这边人多他就挤进去凑热闹,那边人少他也要跑去看上两眼,不慌不忙地在街上乱跑,嘴里一刻不停地嘟哝着,明亮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似乎倒也玩得挺开心。

  他停在了一个转角处的地摊前面。地摊前没人驻足,摆摊人也就闲闲散散靠在墙上,不愿意去招呼客人。他蹲下来,发现地摊的油布上凌乱堆放的是细长的链子,也不知是不是多缠几圈挂在手腕上的那种。链子上是细小的珠子,不知是什么果木的种子或果核雕刻而成,他挑挑拣拣,手上最后只剩下一串。

  这里的人交易时所用的,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金币和银币。他自然是身无分文的。虽然说没人能看得见他,他大可以直接拿了就走,可他却不愿意这样。他摩挲着手里的链子,觉得有些可惜,实在是想要买下来。

  少年的手腕白净却干瘦,带这些链子不会好看,他也不愿意自己打篮球的时候还有一串累赘在手上叮当作响。可他看着这手链,自然而然地想象得出,若是呆在一个手型好看的人腕上,一定会很赏心悦目。他说不上是为什么,却可以肯定他从未见过有人带着这样的饰物。可他就是执着地相信着会有人适合这串链子,只是他实在没有办法买下。

  他瘪瘪嘴,把链子放回了摊子上,在心里向着摊主说着对不起想要离开,却发现有另一只手拿起了他看上的那串手链。

  

  “这是星月菩提啊,倒是不错的品质。”手的主人喃喃自语着,披着黑色带有复杂花纹的长袍。

  少年默默记下了星月菩提的名字,刚欲转身离去,听见那人轻轻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先前把玩了这么久,又为什么不买下呢?”

  少年僵硬了步伐,停了一会儿才回头。

  “你看得见我,你跟了我很久,并且知道我发现了你,却一直没有出声,为什么现在要出来?”少年眼睛里面闪烁着警惕的光,“你和送我来的人是不是认识?”

  “为什么觉得我们认识?”男人默认一般笑了起来,随手掏出几枚金币抛到摊主面前的地上,捡起了星月菩提。

  “这里的人好像都看不见我,而你的反应和他们不一样,很明显是看得见我,”少年晃晃手指,“从我出现到这里以后,只有你们两个人看得见我,而且都是一声不吭,突然一下说话吓我一跳。所以我会问问你们是不是认识,现在的反应很明显了。”

  男人转向少年的方向,少年不由得一愣。这男人并没有像摆渡人一样遮住脸,兜帽下露出清秀却又普通的脸庞。他肤色苍白,仿佛是隐藏在宽大的斗篷里面,在刻意躲避着刺眼的灯光。他的发丝是银白色的,只有两边发丝自然滑出兜帽之外,顺着重力垂落在漆黑的长袍上,带起神秘的光辉。

  男人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却仿佛别有深意。他抬起手,把手链递至少年面前,下滑的袖口中露出一截同样苍白的指尖。

  “你很聪明。”他笑着说,“看你喜欢,送你如何?”

  少年没有接过手链,笑出了两颗小虎牙,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相对于他的年龄非常难得的冷静。他晃晃自己的干瘦的手腕:“我不适合戴这种东西,我们也不认识,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收下。既然是你出钱买下了的,不如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男人没有再坚持,手缩回了袖子,不知道如何摆弄了一下,手链已经消失不见。

  “你说我们不认识,你真的这样想吗?”

  少年毫无畏惧地直视男人紫藤萝色的眼睛:“是的,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如何让我相信你?”

  “虽然我也不大清楚,但是你会出现在这里,无疑都是你的选择,比如你可以选择不要上岸,”男人不为所动,保持着毫无破绽的笑容,“同样价值的消息需要交换,不如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少天。”少年抬起头,眼睛映着街边的灯光,依稀有了金色的光芒,“黄是颜色的黄,少是年少的少,天就是天空的天。”

  “啊……我叫,索克萨尔。”男人听到少年的名字,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曾经见过的,少天,请允许我这样叫你。”

  索克萨尔的眸色仿佛是紫藤萝的影子层层叠叠。

  “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这里,不过是你的梦境罢了。”

  

  他这一路上已经发现了,索克萨尔和他一样,能触碰到身遭的事物,却被所有人所无视。这集市里面汹涌的人潮看上去无比真实,交易、买卖、谈笑、争吵,一切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却因为对他们的视而不见,而让黄少天觉得有股寒气直直地顺着脊柱攀爬上来。每个人的眼睛里,仿佛都因此带上了呆滞与死气。

  相比而言索克萨尔是那么的正常。尽管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发色和眼睛,披着花纹繁杂的长袍,就像这集市里其余的人一样,打扮得古里怪气——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看得见自己——黄少天有一种直觉上的肯定,这个人是与众不同的。

  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给了他这种感觉,但他在刚挤进人潮无意间瞥到这人时,他就立马断定,这个人看得见自己,他是自己离开梦境的关键。

  索克萨尔还是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年轻而苍白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夜色下街道上灯火辉煌恍如白昼,却没有丝毫光线能照得亮他的眼睛,斗篷的兜帽打下阴影,让他的笑容变得神秘而意味深长。

  或许从他主动上前和黄少天交流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要光明正大地跟着黄少天的身边。黄少天不理他,四处瞎逛,他也就慢腾腾跟在后面,又从来没有被落下过。

  黄少天有几次故意挤进了特别热闹的地方,试图甩掉索克萨尔的跟踪,可是只要他挤出人群抬头一看,索克萨尔准是站在哪栋建筑的柱子旁等他,偶尔手握拳掩在淡色的唇边,轻轻地咳嗽几声,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很快消失不见。

  他把那串星月菩提缠在了自己手腕上,和另一串黑色石头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索克萨尔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露出的手腕过分地白,偏瘦,但不是黄少天那样的干瘦。手链缠在上面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似乎就是黄少天先前所想象的那样,看着舒服。

  “你……生病了?”

  黄少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算不上是生病,”听到问话,索克萨尔眼睛里似乎真的是泛起了笑,“旧疾罢了。”

  黄少天撇了撇嘴。他没有再次跑开,和索克萨尔并肩前行。

  

       TBC.

       旧坑大修重开,之前的名字是清明梦/幻城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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