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ffender

Nowheret Obefound出版社人事部主任。

【全职/喻黄】Wenn du Aufwachst(梦醒时分)·中

  集市规模很大,至少比黄少天在码头上想象得要大得多。就在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逛街兴致几乎要被磨没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头。街道尽头是一片平地,铺着的石板和街道的青石有着明显的差别。越过平地看向远处,还有不少和来时相同的建筑,这里就像是一个十字路口,又像是广场。黄少天猜,这里可能就是集市的中心了。

  广场中央搭了个挂着红布的戏台子,四周灯火通明,仿佛黑夜都被红光穿破,恍然竟是白天一般光亮。人群多半涌向了这个地方,戏台上还没有开演,偶尔有穿着戏服的人打幕布间闪过都能引起一阵阵喧哗的高潮。靠近广场的楼上窗户中挤满了人,商铺的伙计也时不时探出头望上几眼。挑着扁担的人穿梭在人群间,扁担上放的都是些零嘴儿,用不着叫卖,自有大批的孩子涌了过来,争着抢着最好看的那几块。

  这场景极为真实,每个人的神情动作都自然流畅,生动活泼,可在黄少天的眼里却显得极为恐怖。人还在不断从各个街道口钻出,又聚集过来,仿佛每块石板上都要挤下数十个人。

  他被挤得站不稳,没走几步就被推搡着失去了方向。少年体型的他几乎被人群淹没,好容易从当头一块黑布底下钻出来,看清是件斗篷才哎呀一声想起了索克萨尔。他拼命回头看,索克萨尔还站在街道的尽头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发呆。

  火光终于照亮了索克萨尔的眼睛,而他似乎透过眼前的热闹回忆起了什么事情,隐隐流露出了怀念和悲伤。明明是自己的梦境,索克萨尔却显得极为熟悉,黄少天对他的怀疑有增无减,趁着机会迅速混进了一群跑过的半大孩子中间,跟着钻向附近一个街口,逆行消失在了不断涌进的人潮中。

  索克萨尔的异样只是极短时间的事情,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手边黄少天的位置。那里当然已经没有人了。

  他四处环视,看不见他的“人”遮掩了那个瘦小的身影。他闭眼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等再睁开,眼眸中再没有那瞬间的柔和,仿佛灯火中的伤感只是一个错觉。他仍是阴影中淡漠神秘的样子,朝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大步迈去,漆黑长袍上银色的花纹流云一般滚动起来。

  

  舞台上敲起了锣,引起了更多人的鼓掌和喝彩,表演要开始了。四周街上的人相对少了很多,却依旧有人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见响动一样,照旧摆摊或是挑拣东西,客栈一楼的酒店里也照样有人把酒言欢,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规规矩矩。索克萨尔大步走在街上,没了先前闲庭阔步的从容,始终没能看到黄少天的影子,这是躲到哪里去了?

  鞭炮的声音炸响。千响的大红鞭炮擦着他的袍沿翻腾,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噪音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头退到一边。这是临街的一个大户人家,门口张灯结彩,几条千响鞭炮从门外已经爬进了门里,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这是要迎来新娘子了,街道的另一端真的有了被抬着的轿子出现。这边放着鞭炮,那头的戏台子已经开始了演出,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吵得人头都要涨起来。

  一发鞭炮停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刺鼻气味。索克萨尔皱着眉头,再次闭眼感受,但似乎没找到到先前的方向。他选择了沿着这条街继续搜寻下去。

  他斜上方的黄少天悄悄松了口气,反身靠坐在墙角,抱住了膝盖。

  黄少天混在半大孩子里面,一路跟进了这个结婚的人家。明白是自己的梦以后他就闯得无所畏惧,猜到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关键——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等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不同,黄少天刚迈出大门就看见了索克萨尔的长袍,吓得他赶紧转身就跑,一路跑上了建筑物顶的小阁楼里面。小阁楼窗户被封死了,他爬上来以后,用阁楼里一个落灰的箱子堵住了上来的门板。

  他趴在窗台上,透过木头的缝隙看着屋外的动静。这阁楼正对着大门口,他看见索克萨尔就停在了门前,紧张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他隐隐觉得索克萨尔不会害他,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鞭炮炸响,火光遮掩了他的视线,隐隐约约看见索克萨尔的黑袍子退到了街另一边的墙边上。他眯起眼睛等待,索克萨尔在鞭炮结束以后又沉默地站了几秒,扭头离开了。

  黄少天疲倦地叹了口气,半夜不睡的困倦涌上来,让他打了个哈欠。楼下的热闹真真假假他无心参和,他也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白这是一个梦,索克萨尔和载他过河的黑衣人都证实了这一点。然而这个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他听说过清明梦这个说法,但越来越强的不安已经攥住了心脏。

  

  咚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阁楼的门板。

  黄少天脸色一变,强打精神小心翼翼爬过去,听着下面的动静。

  “这门怎么打不开?谁锁住了?”

  一个男人在底下说话,声音透着股权高位重的跋扈气息。

  “门是没有锁的呀……应该是太、太久没用,坏掉了,”这个畏畏缩缩的声音来自一个女人,黄少天觉得很像他跑上来之前在楼里准备伺候新娘子的那个丫环的声音,“您再用力推一下看看,说不定再用点力就开了……”

  “那还不赶紧让开。”男人的声音这样说着,又转和另一个人说着话,“你来,直接砸破它。”

  黄少天赶紧把箱子蹬开,蹲在门口,准备那些人进来以后他就趁机溜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让他格外反感,下意识的不舒服。

  一声巨响,那块可怜的木板直接被击飞,撞在了房梁上,扑簌簌掉下大量木屑和灰。几个黑色衣服的男人钻了进来,提着煤油灯。为首的男人环视一圈,伸手指向了那个格外显眼的箱子。

  “就是这个!”

  那丫环被一个人拎着上来,看到那箱子便抖了抖,道:“这个箱子,是、是……是夫人当年嫁来时带来的嫁妆,这个不能开……不、是没有钥匙开、您不能砸啊、不能……”她没有说完,已被黑衣人一刀抹上了脖子,然后向下一踹,从门板口摔了下去,滚下楼梯发出一阵闷响。黄少天吓呆了,本打算赶紧溜出去,手摸到地板上温热的血,失去力气般软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要钥匙,这玩意要是那么好开的话,我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是干什么用的?”男人目光阴翳,盯着箱子咬牙切齿,“还藏得这么严实,为什么要锁住?你们还真以为,这样就能……哼。”

  “我知道钥匙在哪,我当然知道……”那男人突然又是抬手一指,“你!把钥匙交出来!”

  他直直地看向黄少天!

  

  他也看得见黄少天!

  他同时还能和这个镇子里的人交谈!

  黄少天感觉一阵阴风在昏暗的阁楼里面盘旋着,没能反应过来,已被其中两个黑衣人拿住了肩膀。他试图逃脱,但是熬夜的疲惫和刚刚那一幕的惊悚反复冲击着他的精神,越挣扎越无力。

  “黄少天,是不是?”为首的男人笑容戏谑,“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几个不自量力的守护者都没能逃离那个死循环,但是这一次居然搞的这么狼狈,还真是意外啊。喻文州已经藏不住你了,等不到你长大,才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就把钥匙交给你,对不对?啊——我知道了,喻文州那个家伙,身体到底是撑不住了……”

  喻文州……是谁?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名字,他是谁?按照这个人的说法,是在保护我吗?

  “我没有你说的钥匙。”

  黄少天冷冷地说,紧紧盯着那个黑衣人,寸步不让。

  “话这么少,不聒噪倒还真是不适应。看来你还不知道?那好,看看这个箱子,”后面的人把他推搡着跪下,又按着他的头凑近箱子的钥匙孔,“这个钥匙孔,仔细想想,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符合这个形状的?”

  黄少天被推搡得火大,抬头大声说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喻文州,更也没有这个箱子的钥匙。就算我有钥匙,也不会帮你开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开?如果钥匙在我身上,那它就是我的,你想开你就自己上啊,刚刚不是喊人打破了门板吗,这箱子也就多了层铁皮,又不是你出力,使唤你的手下呗?再说了你也就会使唤手下干这干那对不对,打破门板也是破坏环境,这可是纯木质结构的屋子,你还又是火把又是煤油灯的,万一烧着了怎么办。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我说你——”

  “闭嘴!”黑衣人一脚踹过来,黄少天被狠狠砸在了窗台底下,脖子刚好撞上窗台,痛得一声惨呼,“我说你话少你还真的来扯了?当初我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才没有真的杀了你,放你逃走,现在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敢跟我喷你的垃圾话!”

  黄少天捂住脖子,蜷在窗户底下,闭着眼没有说话。

  他刚刚被黑衣人压制得十分狼狈,直直跪在了血污里,他在黑暗中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渐渐变得冰凉的血腥气就覆在自己身上。他是个爱干净的人,此刻躺在灰尘和血迹中,喉咙一阵阵干呕的难受。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但是刚刚死去的人被推下去前惊恐的表情还残留在他的眼前,告诉他情况非常不对。这里的人看不见他,可他又无法把他们真的当做没有生命的东西。这是他的梦,所有的东西都是因他而起,也一定只有他能解决。

  他猜到钥匙是什么了。

  他之前被按着差点砸到箱子上,他眼睛尖,看到锁孔没有特殊的机关,似乎就是直直地下去,只是在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伸展出来的边刺,以及一些看似不规则的凹陷。

  黑衣人都在研究箱子,没空理他。他捂着脖子的手顺着衣领悄悄扒了扒,摸到一条细链子,就在他衣服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吊坠。吊坠是一柄细剑的形状,剑柄上有几颗蓝色的小石头,剑身上有精美的浮雕盘旋,花纹细得几乎无法辨认。

  在他和黑衣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吊坠上的蓝石头闪烁起了点点微光。

  

  早前,下午放学时。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校门口街旁开了一家新店,好奇的中学生统统涌了进去。店好像是一夜之间出现的,他们也不太记得之前这里是什么用处。开在校门口的店不容易倒闭,但学生没想那么多,只是图个新鲜。

  店里卖的是精美的手工艺品,漂亮是漂亮,可是价钱实在昂贵。学生跑进跑出,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偏瘦的男生,趴在柜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店主是一个年轻男人,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不算特别英俊,但笑容足够舒心。不少女学生看两眼店主就脸红了,小小声去搭讪,而店主明明知道她们不会买东西,依旧温文尔雅,回答问题风趣幽默,没有丝毫不耐烦,直到她们离开为止。

  小少年还待在那里,于是店主走过去,开始和他聊天。

  店主气质温和近人,孩子又是格外的开朗和自来熟,很快就对店主敞开说话了。他觉得这里的东西好看,想给妈妈买点什么,然而这价钱着实是有点贵。似乎对少年出人意料的孝心有些惊奇,店主笑了几声,少年薄面皮地低头抠手指,没敢说这个理由其实也编出来不久。

  “我价钱故意标高了的,就是因为不想每天被烦,”——你看起来哪有不耐烦,而且怎么会有这样做生意的人,少年暗自腹诽——“如果是真的想买的话,我才会给他看真实的价钱。你喜欢的是哪一个?”

  少年指向了柜子软垫上整齐摆放的其中一个。店主探手进去翻过价位牌,少年一看,恰好是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他惊奇之下爽快地付了钱,还因为上面沾着裤兜打球出的汗而不好意思了一下,临走又被店主叫住:

  “我再送你一个吧?”店主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细剑形状的吊坠放在少年手里,精美的设计让少年立刻就喜欢上了它,但是还想着推辞,店主又微笑着说,“没关系,这是开业的小礼物,你就收着吧。”

  少年不再多想,紧紧攥住那个吊坠,跑出了门,两步之后又冒头进来,朝着年轻的店主喊着:

  “谢谢您!”

  店主微微笑着和他挥手道别,一串黑色石头的手链在偏瘦的手腕上摇摇晃晃,中间一颗与众不同,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刺眼的白光。

  

  当封住窗户的木条被大力撞碎,突如其来的动静打破了僵局,黄少天脑子里也跟着一响,终于将记忆联系在了一起——那串黑色石头也刚好第三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碎木头就在他的头顶炸裂,黑衣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四处躲闪,黄少天吓得一个哆嗦闭紧了眼,感觉什么东西从上空掠过又稳稳落下。他忙不迭睁眼,索克萨尔正挡在他面前,摆出了保护的姿势。

  打破木条的东西黄少天没有看清,但估计也没有实体,化作黑烟钻回了索克萨尔的袖子里。他的袖口被黑烟挤得浮起,黄少天躺在地上,看到了顺重力垂在他小臂上的黑色石头,和星月菩提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是他。

  索克萨尔低声吟唱着咒语,一扇黑气森森的门在他头顶显现形体,挤满了本就空间闭塞的小阁楼。黑衣人的煤油灯被碰倒,木质的地板已经燃烧起来,黄少天借着火光看到,门里涌出来几十条触手,将黑衣人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黄少天挣扎着爬起来,刚想对索克萨尔说些什么,索克萨尔迅速转身,一把抱起了他。索克萨尔看上去再瘦弱,至少也是个成年人,黄少天的少年身躯对他而言不是沉重的负担,从墙上的洞钻出去,凌空一跃降到了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丝毫没注意从天而降的二人。索克萨尔把黄少天放下来,急促地说了一声“快走”就拉着他在大街上狂奔。黄少天跳下来那一下被颠得七荤八素,茫然跟着索克萨尔的脚步。

  他想问索克萨尔是不是送他项链的店主,是不是黑衣人口中的喻文州,也想问这发生的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却问不出来。

  他觉得这一切都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只不过应该是他挡在什么人面前,拉着那个人在人群中穿梭,可是他的脑海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相似的画面。

  阁楼的火引起了“人”的注意,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能被困住多久。黑衣人能看到他们,却也能和集市的程序设定交流,索克萨尔的谨慎态度让黄少天觉得不安。他回头,阁楼的冲天火光已经很远了,仿佛撕裂了黑暗的夜空。

  不,不是火光。黄少天终于看清了,淡淡的亮色从天边蔓延,无星无月的死寂墨黑让出了场地。

  天要亮了。


       TBC.

       分班考成绩出来前会写完这篇。

       以及立个flag:进重点就写个叶王叶的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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