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A
叶修在电话铃声响起近二十秒以后,才后知后觉那是自己的新手机;他又花了十四秒停车,以及三十三秒在抽纸盒里找到了手机。默认的铃声已经响到了第三遍。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划开凑到耳边。
“王Sir,查岗呢?”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偏过身子看副驾驶座前贴得密密麻麻的便利贴,一副不甚熟悉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他需要的那张纸。他皱着眉读完了纸上的字,按照指示开了窗户。
“叶修。”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全然没有电话等了一分多种的烦躁。
“你到广州了吗?”
叶修探头出车窗打量周围,点点头又钻了回来:“昨天就到了,不过我今天不在,借朋友的车来海边采风。”
“采风?叶大画家终于要有新作品问世了吗?”男人语气带笑。
“那是,不在江湖太多年,只怕小朋友们都要忘记他们叶老师的名号了,”叶修把手机换到左手,一面顺着男人的话瞎说,一面熄火拔下了车钥匙,“王Sir你呢?出差顺利吗?”
“还没见到最后的合作商,对方效率太低了,”男人半真半假地抱怨,突然转了话题,“你今晚来得及赶回市区吗?难得我们出差到了同一个城市,一起吃个晚饭吧。”
叶修已经开了车门,车外的小风吹掉了几张便利贴,于是他又回头捡起他们,顺便扫了一眼上面的字。
“一切顺利的话。”
“那好,再见。”
男人电话挂的毫不留情。叶修笑笑,把手机随手一扔,下了车。
SIDE B
“你说的私事,已经解决好了吗?”
驾驶座上的喻文州偏头,看着王杰希放下手机很酷地点头,这才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他。
“这次你的任务搭档好像不用手机,我也不确定他会用什么办法联系你,姑且用我们的内网等一下吧。”
王杰希看着那个代号,表情终于有了些诧异:“传说中的那个最近异军突起的君莫笑?你们的任务居然联系上了他?”
“比起他,能把你这个长期休假中的王牌特工请动,才是更不容易的事情。”喻文州笑,“我和少天实在是腾不开手,这种级别的任务其他组员也很难搞定,只能麻烦你们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剩下的距离需要你自己开十一路车了。”
喻文州这句话的意思,已经把那个神秘的君莫笑放在了至少和他们相同的能力阶层了,而且可以得到他们的信任。于是王杰希又想起了那个奇奇怪怪的传言——君莫笑是前国安第一王牌,已经去世的一叶之秋的附身或者转世——不由得真的信了几分,但不包括附身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他抱臂沉思了一会儿,再问的问题又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你们不是说很忙吗?那为什么这个闲得慌的家伙也在这里?”
喻文州还没来得及讲话,坐在后排一直在碎碎念的人终于没忍住地踹了一脚王杰希的椅背:“你当我是自己愿意来的吗?要不是我的车被一个混蛋强行开走,我哪里用得着蹭队长的车,又遇上你这个居然在休假的过分至极的人!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你居然率先上交了休假申请,我知道这件事的那天就说见到你一定要把你揍一顿……”
黄少天眼看着前座的两个人又迅速回到完全无视掉他的状态里,不由得再次打算抬脚踹人,却从后视镜里接收到了喻文州格外危险的笑容信号。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打开车门,把抬起的脚迈了出去,恶狠狠地关上了门。
黄少天开始靠在车门上玩手机,王杰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被热到回来吹空调,又转头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所幸这次没过多久,窗口里就弹出了新的消息。
“王不留行?”
君莫笑在打字。王杰希看到他的坐标离自己不远,应该在东南面的山脚下。互相确认身份和任务信息后,君莫笑连接上了王杰希的改造眼镜。王杰希戴上眼镜,不甚适应地扭了扭头,毕竟他已经处于度假模式很久了。
细小的字符在右边镜片上浮现:不方便讲话,打字可以吗?
“没问题。”王杰希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王牌,也不是没遇到过脾气稀奇古怪的搭档,甚至可以说他通常就是搭档里面难搞的那一个。后续信息,包括文字和图片,都迅速发来了王杰希这边,他立刻不停手地整理脚边的工具箱,迅速回到了工作状态。
不过,他临走前又回头问喻文州:“你们两个真的不是一对儿吗?”
喻文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喔,还没有。”
王杰希点点头走了,黄少天立刻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他看着喻文州脸上没有褪去的笑容不由得一阵恶寒,打心眼里同情起了王杰希。他突然想起来,问喻文州:“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发现吗?”
喻文州摸着下巴,笑得更加开心:“喔,还没有。”
SIDE A
叶修打开车的后备箱,把支架画板颜料作法似的摆了一地,然后一屁股坐进了后备箱里,翻出一台连好了电源的笔记本来。他把笔记本架在膝盖上,虚虚敲了几下键盘,又想起什么,折回去拿了手机。
他还记得那天,他背着大画夹晃悠进咖啡屋的时候,从正中央的收银员小妹到视线盲区的韩妆女学生,眼睛都亮了一下;而在他在靠窗的好位置打开画夹,居然掏出的是笔记本和数位板时,果不其然接收到了幻灭的情绪,这一切都被画家那种专业的敏锐洞察力捕捉无疑。从流浪的年轻画家降格为被编辑催稿的二次宅男,叶修本人却并没有因这种落差而沮丧,望着窗外,平静的眼神里似乎也有着细微的难过。
卡布奇诺的奶泡下降了六毫米的高度时,一身得体黑西装的男人闯进了他的视线。男人在咖啡屋门口收好了挡雪的黑伞,叶修注意到他摘下了别在胸口的一朵白花,小心翼翼放进了口袋里。叶修看到白花,露出了他进屋以来第一个笑,不再发呆,开始在数位板上涂涂画画。
“先生,您对面有人吗?”
但是叶修没有想到,黑西装的男人竟然打量一圈后来到了他的面前。想想咖啡屋的确已经人满为患,他很宽容地摇摇头,看着男人道谢后落座。
他瞥了一眼男人手里的黑咖啡,杯壁上已经有了水珠。他对冬天喝冰饮的人一向不太能懂,于是没有进一步交谈。
可是男人没有打算放过他,一直仔细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在叶修终于被盯得受不了时,他才再度开口。
“抱歉,我想问一下,您的伞,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他说的是叶修的伞,就斜靠在椅子旁边。伞是罕见的木柄,伞面材质完全看不出来,整体都是破旧的,倒很配叶修的画夹。叶修知道自己的伞很少见,男人的疑问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
“太久了,而且并不是我买的,”他摸摸伞柄,抱歉地笑笑,“是一位故人的。”
他们就这样普普通通地聊了起来,最后男人喝完咖啡准备走了,向叶修询问联系方式,却意外得到叶修没有手机的消息。
“有缘再见吧。”叶修伸出手。
“我姓叶,自由画家。”
男人和他握手,听到姓氏的时候挑起了一边眉毛。叶修看着他不一样大的眼睛,觉得有些有趣。
“我姓王,不自由白领。”
TBC.
高三生活,惨。